文|脑极体
【资料图】
第一波被数字人抢走饭碗的人类,不是带货主播,也不是虚拟偶像,而是好莱坞的群演们。
过去几个月,数千名好莱坞演员罢工,并出现在Netflix奈飞、华纳兄弟、Discovery、亚马逊、派拉蒙和NBC环球的办公大楼示威。
此次好莱坞罢工潮的一个主要冲突点,就是AIGC数字人对群演的生存威胁。
看过华语片的读者,对“群演”的印象,可能是周星驰在《喜剧之王》中扮演的尹天仇。混迹在剧组的最底层,装个死尸,演个路人甲,当个背景板,收入微薄,想拿一个盒饭,都会被吴孟达饰演的场务制止并辱骂,堪称是影视行业“底层民工”。
连他们的饭碗都要抢,好莱坞你没有心!
最新的谈判是这样的——
演员们的谈判代表说:“制作公司想要扫描背景表演者(Background performers,又称群演、氛围组)的形象,并在以后的任何项目中,免费使用这些数字分身,不需要获得演员的同意,也没有补偿。”
电影和电视制片人联盟(AMPTP)反驳:“‘背景演员的数字复制品可以在未经同意或补偿的情况下永久使用’的说法是错误的,在电影之外,使用数字分身时都会征求演员的同意,并支付最低费用。”
可见,劳资双方拉扯了半天,焦点在于“该不该付钱?该付多少钱”。
而生成式AI技术,替代群演在影视作品中当“氛围组”,已经是“开弓没有回头箭”了。
或许不远的将来,世上再无“尹天仇”。群演被AI替代,这一切都是怎么发生的?
AI利剑,先斩群演
可能有人会问,那可是208w云集的影视行业,那可是拥有全球几十亿观众市场的好莱坞,群演应该也赚了很多钱吧,怎么可能像尹天仇、横漂们一样惨呢?
很遗憾,群演在好莱坞,同样也是底层劳工。
根据美国劳工统计局的数据,2022 年加州演员的平均工资,是时薪27.73美元,并且由于工作的性质,这些演员都是临时雇员,没有全职报酬。此外,这些收入还需要扣点税和经纪人、律师等佣金,实际到手还会减少35%。和一线演员是天壤之别。
一个名叫凯特琳·休斯顿的群演说,“我们是这个行业的主力,像狗一样工作(We’re the workhorses of the industry,We work like dogs)”。
而生成式AI缔造的数字人,正在抢走群演们赖以维生的这份工作。
这件事在道德上不一定是对的,它之所以发生,只是因为它可以。
1.效果上可行
群演和主演、特邀演员不同,主要作为背景板赖创造具有真实感的氛围,比如咖啡馆里的顾客、街上的路人、大型活动的参与者等。因此,群演没有对话,也不需要演技,不需要专业院校毕业,不需要特别出众的颜值,其中甚至有很多想见明星一面的粉丝、体验生活的圈外人。
相对来说,群演能够拥有的创造性很少,《喜剧之王》中尹天仇想要加戏,都会被导演一顿臭骂。也因此,当下的生成式AI技术,可以很容易地替换和填充这些背景板演员。而且,观众也不会总盯着路人的脸看,所以尽管目前AIGC生成的脸还不够逼真,但作为群演出现在画面里,并不会让观众产生“恐怖谷效应”,不影响实际的观看体验。
2. 成本上可行
作为全球最成熟的影视工业制作中心,好莱坞使用计算机生成数字分身,已经有几十年的历史。只不过以前,制作数字分身主要是针对剧组的主要演员、复杂的动作场面、奇幻形象和场景等,制作成本比较高,需要在一个数百个摄像机的摄影测量室,真人摆出相应的姿势、表情、动作,相机以高分辨率捕获数千张二维面部图像,再由视觉效果(VFX)艺术家将模型从二维变为三维,创建出可移动、可修改的3D数字分身,然后驱动虚拟“骨架”,就能在视频中做出任何动作。整个过程周期长,也是昂贵的。
而生成式AI的进步,让这类数字分身的制作,变得更加容易,一些摄影测量扫描变得不必要。曾参与《复仇者联盟:终局之战》的视觉特效制作公司Digital Domain,甚至可以让历史人物的形象,制作出虚拟的数字表演。相比在拍摄现场管理一百个群演,对于制作公司来说,数字人管理起来更方便,也更省钱。
3. 现有法律上可行
你可能会问,直接使用群演的脸,不侵犯肖像权吗?一方面,生成式AI是一个非常新的技术,训练使用的数据、生成作品的知识产权都存在争议,所以没有现成的法规可以约束制作公司。
而且,制作公司还会要求群演在签署合约时,同意授权自己的数字分身在其他途径使用,不签就没工作,而签了就相当于将自己的肖像权交给制作公司,帮后者规避了法律风险。
更何况,生成式AI还可以对原始形象进行修改,比如deepfakes技术能快速让一张人脸变得年轻或苍老,生成式AI还可以让数字人做出原型从来没有做过的动作、说出从来没有说过的话。那么,经过这一番改造,群演怎么证明那个数字分身是自己呢?又如何主张权利呢?
“这部电影里的一个路人甲,长得很像年轻时的我自己,但我没拍过这部戏”,这听起来就像是疯了,生成式AI让取证和维权难度大大增加。
一个律师事务所曾为喜剧演员莎拉·西尔弗曼(Sarah Silverman)和四位作者代理了两起诉讼,起诉OpenAI未经许可,用他们的作品上训练了ChatGPT。但当地法院却表示,这些AI系统接受了“五十亿压缩图像”的训练,因此艺术家需要“提供更多事实”,来证明它侵权了。
相比新技术,法律有滞后性。想依靠现有的法律,来保护群演对自己数字分身的权益,是不太现实的。
因此,尽管我们非常尊重群演的工作,但坦率地说,就像马车夫的抗议不能阻止汽车的流行,手工纺纱人在大型织布机器面前也无能为力。技术进步所带来的岗位消失,注定会发生在好莱坞,并首先湮灭处于底层的群演们。
人机交锋 不愿温和地走入良夜
接受技术进步的必然性,并不意味着人类就必须对生成式AI、数字人等最新技术所给予的一切负面影响,都全盘接受。
高度工业化的好莱坞,成了生成式AI在影视行业的第一站,也率先触发了演员们对AI史无前例的一次反击,以保护自己的工作。
之所以说史无前例,是因为以下几点:
范围广。目前好莱坞的三大工会,包括编剧、导演和演员,都对生成式AI的滥用提出了抗议,影视产业链上的主要角色团结了起来。
筹码多。明星、一线演员、知名导演都在大量参与发声,以保护行业中的每一个工人不被新技术取代,引发全世界关注。诺兰导演就表态,罢工结束前,他不会拍下一部电影。所以这一次群演们跟制作公司的谈判,筹码更有分量。
生成式AI威胁的是群演,怎么就犯了众怒呢?
因为知识产权问题,正在成为人工智能在影视行业发展中最紧迫的问题之一。
复制群演的数字分身而不补偿他们,看似好像只伤害了这一个群体。但这种功利的行为不加干涉,就会演变成用AI复制和学习其他艺术创作,同样不用补偿艺术家。
事实上,越来越多知名演员已经成为deepfake技术的目标,将他们的声音和形象用来制作假视频或涩情内容。
如果一线演员、知名导演、著名编剧等不为群演发声,不推动AI技术合理合规使用,那么未来,他们一样会面临被AI取代的危险。
手中有剑,心中有道
赛博朋克之父威廉·吉布森曾经说过:“未来早已到来,只是分布不均。”
这种不均衡,在影视行业就体现在群演的滑落。
或许有人觉得,群演被AIGC取代,是因为这个岗位是流水线,没什么技术含量,被淘汰理所当然。AIGC会创造很多新岗位,让更多艺术家发挥自己的创造力,诺兰还是诺兰,斯嘉丽·约翰逊还是斯嘉丽·约翰逊,成为不可被替代的人才是重点。
这相当于说,“确保失业的不是我就行”。
AI剥夺了一些人的工作机会,催生了另一群人的就业可能,两个群体极大可能是不重合的。
试想一下,一个在剧组扮演死尸的人,要成为一个“prompt提示工程师”,至少要有脱产学习的生活费、正规的AI培训机构、优质的课程教材、包容性强的学习环境、提供实践和求职机会的公司……新技术确实可以掌握,但这个过程必然会有很高的成本、很多成长的痛苦,不是所有人都可以挨过去的。
而没能转型的群演们,就会在当下和未来短期内,直面失业的冲击。
相比成熟且经验丰富的演员,新入行的年轻演员可能更难找到工作;相比更靠近产业核心的二三线演员、特邀演员,处于边缘的群演,更难通过努力留下来。
如果底层群体和年轻人在这个行业里找不到工作,演员的数量将继续减少,数大片中的主要演员获得巨额收入,这种不均衡的“马太效应”愈演愈烈,整个行业的活力也会下降。
更长远一点来看,生成式AI的滥用,还可能导致文化萧条。
生成式AI模型在不考虑艺术家权益的前提下,随意抓取作品和形象,制作出类似风格的数字作品,这会直接降低艺术家创作的动力,从而对文化创作带来“寒蝉效应”。即,因为不愿意承受必将面对的预期损失,而不愿意做出某些活动,就像蝉在寒冷的天气中噤声一般。
此次好莱坞演员、作者、导演等同事罢工,就导致大多数电影和电视剧的拍摄进度停滞不前。
那么,没有艺术家,仅依靠技术人员和AIGC,能填补文化内容市场吗?至少目前看来,创作还是得交给专业的人去干,技术人员对于内容的感觉和把控是不足的,而AIGC大模型所生产的则是平均化、模式化的内容,并且都是基于人类已有的创作学习的,其程度远远达不到顶级艺术家的超前。
所以,如果艺术家们化身“寒蝉”,而AIGC不能补位,可能会让影视行业的内容质量下滑。
AI这柄神兵利器,正在被加速锻造,变得越来越锋利。
但如果没有技术伦理、法律法规、行业共识、社会关怀和保障体系等的与时俱进,没有AI时代的社会文化之“道”,那么技术神兵,也可能变成刺向弱者和边缘群体的利刃。
每一个人,都不是孤立地存在于一个行业、一个社会的,如果你的岗位还没有受到冲击,一定要改变现有的工作方式,把枯燥的工作丢给AI,去做创造性的工作。
已经受到了技术冲击的群体,也需要社会力量从多方面伸出援手。因为,没有人的文明,毫无意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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